路漫漫其修远兮,佛子上下而求索 --专访法光法师(下)

Teachings

採访:善慈法师
撰文:刘爱娜居士

语言工具和方法论对佛学研究之重要

法光法师:我想列举一些西方学者的例子,去印证为甚麽这工作是刻不容缓的。西方有很多研究佛学的大学问家,有部分是外教徒。有的是把佛学作为一种哲学思想去研究,根本不理会信仰方面的问题。更甚者,有些是外道传教士,他们学佛,学中文文法,并非想深入理解佛法,而是利用那些工具去传扬他们的外道法,导人相信西方异教。

我举另一例子,大家都知道《大乘起信论》是中国一部很重要的论。目前,中国只有30卷,是玄奘法师翻译的。这论于上世纪是没有外文翻译的,没有法文或日文翻译,除了铃木博士有一个油印本,但他也没有出版。其后,在上世纪有一名居于上海、名为Timothy Richard的传教士在当地居士协助下把它翻出,名为The Awakening of Faith in the Mahayana Doctrine)。但我看后很伤心,他完全歪曲了《大乘起信论》的思想。例如,“真如”是一个很重要的观念,他翻成True Model–真正的模式。意思等如上帝创造人,是以他的原形(initial image)来创造的,“真如”也是上帝造出来的。“如来”,等同救世主(Messiah)来到世间弘扬福音。 这些翻译是完全错误的。

当然,也有另一类优秀的西方学者人,他们是有高尚宗教情操的人士,例如,法国学者Sylvain Lévi,他学生中有一位名为Louis de la Vallée Poussin, 另一位名叫 Étienne Lamotte,他们全是天主教神父,但他们很用心去理解佛法和大乘思想。到目前为止,没有人能超越Poussin 的成就。Poussin的优势,除了语言工具、方法论,他精通梵文、巴利文、藏文、中文和日文。据说,他用了二十年去理解和翻译《俱舍论》。

扶植功力坚实的中国佛学研究者

所以,当我察觉到华裔佛子欠缺语文工具作佛学研究时,我就锐意要成立香港佛法中心,强调要以玄奘法师为典范。他精通梵文,花一生时间去翻译佛经。他有一个使命,在译经的过程中,他为他的入室弟子,如窥基,普光,法宝等,解释佛法,把他受佛陀的启迪,倾囊相授。他们把整个生命奉献给佛法,而他们都精通阿毘达摩。

我很关怀华裔学子,因为汉系佛学传统需要抬头,要有成绩,但到目前为止仍未能做到。国内人口众多,佛子也多,他们很需要正信佛法。佛法中心未来十年的使命就是要培养中国人才,培养下一代的佛子做学问。他们的人生就是修行的人生。

这也是我为甚麽在退休后,应邀出任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讲座教授的原因。我的心愿是借助香港这平台,培养一群国内年轻人。我希望可在深圳成立一个佛法中心。 长期愿景是发展一个中国佛学研究图书馆,就像东京的国际佛敎学研究所(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Buddhist Studies) 的图书馆一样。他们开始时,地方很小,大楼只有两层高,但现在成就很大。他们有基金,可以聘请很优秀的教授, 有全日本最完备的图书馆。 香港如有这样的图书馆,不但可服务香港,也可服务全球华裔佛学界。

应用佛法与市场

法师办学,是希望培养佛经翻译人才,深入经藏,希望可成就后人。法师向来注重佛学教育,如原典语文的解读、翻译等;然而纵观现今坊间提供的佛学课程,特别是一些大专院校,它们新办的课程都偏向“应用”方面,入读者往往对传统佛学如经典翻译、经教研习的兴趣越来越减低。您是怎样看这个现象呢?这对中心各课程的招收情况有否影响?就你所观察,这是一个香港独有的现象,还是全球的趋势?

法光法师:应用佛法,是如何是把从佛法得到的启迪,应用在生活上,从而感化别人,那是重要的。但西方的心理学,可能夸大了所谓的抑鬱症。他们把人们的情绪困扰问题,动不动就说成是抑鬱症,其实,人人都有贪嗔痴,那不是可以完全解决的, 我们不能逃避,但可以超越。

如果有学者同时精通佛学和心理学,而又有修行多年的禅师协助,那麽,开办应用佛学课程,购置可以测量脑电波的机器,那是很好的, 我也不反对。这不但容易建立名气,也容易获得捐款。可是,香港并没有这样的人才。脑科专家不懂佛法,他们请来的禅师也没有得道,没有到达初禅、二禅、三禅或灭尽定,那麽无论学院花了多少个百万购置的电脑,他们所得到的数据,也只是学术成就而已,并不入心,没有帮人得到心灵安宁。与其花那些钱去买机器,不如去充实师资,或赞助学者编制梵巴汉对照佛学大辞典。

反观我们学院,强调要开办梵文、巴利文等课程。我们有三个巴利文课程,分别为简介、巴利文文法基础,和巴利文经典研读 — 这是我亲自把关教授的。梵文也一样,有三个课程。我们的课程设计,是因为我考虑到华裔学子在佛学研究方面,没有其他国家的学子那麽有成就,除了历史的客观因素外,就是因为我们的学子没有语文基础。这不是唯一的不足之处,但这是其中较重要的。所以这些课程,我们每年都会开办。

弘扬佛法不是做生意

有人问我为甚麽不开一些让人欢喜的课程,而非得年年都开巴利文课程不可。 这想法是很错误的,正如有人说你讲经说法,首先是要看巿场,要开人家喜欢的课程,这些是生意人动的脑筋。但我的佛法中心,不是看巿场去编排课程的。我的想法是,如没有那巿场,我们就要去创造巿场。 我不是看著你的巿场而弘法的,而是我认为那些是重要的,就要去弘扬。

当然,我们弘法,是希望有更多人来学习,但巿场不是我们考虑的重点。我们是以佛法为主。佛法,离不开历史性的释尊。尤其中国学子欠缺语言工具,所以,我们一定要在这方面努力。无论怎样辛苦,我们每年都会开这些语言课。我们学生写的论文,完全是採用原始巴利文、梵文、藏文经论的资料。

说到我们的招生,情况并不理想。我们的学位是由肯伦尼雅大学颁发的,那是有百多年历史的学府,地位更胜香港大学,很多西方佛学专家也是在那裡学习,这是很多人不知道的。

我们收生不理想,大概有好几个原因。首先,我们每年只有三至五个奬学金,而其他院校有多达八十个奬学金。其次,我们是海外学位颁发机构(foreign degree awarding institution),是无法协助海外学生取得香港签证的。相反,香港大学是本地学位颁发机构(local degree awarding institution)他们发出的信函是有效的。

可是,我觉得我们已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。首先是我们强调的 “佛学而学佛,学佛而佛学”,很多同学已意识到那重要性。我现在讲学,除了教授梵文外,其他时间都是以讲中国大乘佛法为主,例如,般若经、八千颂般若经 (十二课) 、唯识、瑜伽师地论思想;我希望下一学期开讲成实论。

培养新一代僧伽

早几年常有人说年轻人不愿出家,人才青黄不接。一些小型寺庙更是后继无人,管理落在居士甚至非佛教徒身上。法师你作为僧团一分子,而且常到不同地方交流、讲学,观察甚多。不知你就僧伽教育及人才培养的现状,乃至将来的整体发展有甚麽开示?我们有甚麽迫切的问题要处理?

法光法师:现在的问题是,出家人越来越少, 这在全世界也如此。 但无论社会有多工业化或商业化,一定会有人受戒出家的, 这是不会完全断绝的。因为人是有宗教感情的,必须要有一个平台方便人出家。

重点是弘扬正法和培养下一代僧伽。往后的日子,在家人在他们的岗位上护持佛法,那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。无论出家、在家,佛子都同样有他们的使命和责任,学佛研究,弘法利生,这是我们倡导的。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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