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朝著名的苦吟派詩人賈島早年是僧人,法號無本。後來他遇到韓愈,愈見他文才卓然出眾甚為賞識,於是勸他脫離僧籍應舉做官,賈島因而還俗。賈島的詩錘字煉句,意境幽僻別具韻致,蘊含著無盡的禪趣,實在是晚唐時期甚具影響力、不可多得的佳作。他寫了多首極為人喜誦的送別詩,如「送賀蘭上人」禪意盎然:
野僧來别我,略坐傍泉沙。
遠道擎空缽,深山蹋落花。
無師禪自解,有格句堪誇。
此去非緣事,孤雲不定家。
「上人」是對和尚的尊稱,《釋氏要覽》卷上云: 「內有智德,外有勝行,在眾人之上者為上人」。這首詩是賈島為送別賀蘭法師而作的。
「野僧來别我,略坐傍泉沙。」僧人不去寺院掛單而獨在山野修行,稱之為野僧。上人與詩人話別,大家少坐傍泉沙短敘,說離情、談佛偈。
「遠道擎空缽,深山蹋落花。」賈島想像這位久修同參在漫漫的長途之中捧著空缽踽踽獨行,時而跋山涉水叢林參禪,時而踐葉踏花曲徑念佛,秉性淡樸高潔忘情世慮。「擎空缽」,空缽兩字指上人身無長物只有一缽,暗喻禪心已淨境滅心空,心境雙亡心無罣礙,猶如落花片片自由自在地隨風十方飄散,不著一處。
「無師禪自解,有格句堪誇。」禪是放下一切執取牽纏時行者自證的覺悟境界。禪不是知識學問,故不可由師父傳授而得,須自參自悟。其次,悟者心境空靈明淨,在日常生活中舉手投足、說話賦詩都蘊藏智慧機鋒,超脫雋逸導人醒覺。
「此去非緣事,孤雲不定家。」是次法師之離去並無特別的緣由。只是作為一位雲遊僧人的他想過到處参訪,任運逍遙的生活而已,猶如閒雲野鶴,表現了禪者的恬淡無爭隨緣安樂。
第二首送僧詩題目「送僧」,是賈島從弟,僧人無可所作。
四海無拘兮,行心興自濃。
百年三事衲,萬里一枝笻。
夜減當晴影,春消過雪蹤。
白雲深處去,知宿在何峰?
行者雲遊十方,所以「四海無拘兮」。日間遊歷與白雲青山、綠水黃花作侶, 夜晚宿寺與古佛梵經、慧燈香爐為伴而怡然自在,訪師問道逸興不減,故說「行心興自濃」。
「百年三事衲,萬里一枝笻。」首句是指出家人,在一生漫長的時間裡,資財只有三件衲衣。次句則寫行程遙遠,只有一枝粗笻竹作幫助行腳之用,沒有什麼行李餘物。喻意生活簡樸少欲無求,超然物外。
「夜減當晴影,春消過雪蹤。」到晚上禪坐的時候心中妄念、影像都蕩然無存,仿似春日照臨,積雪融化一樣。前兩句以物件明心態刻劃入微,此兩句以比喻言心境,使人俗念頓減悠然嚮往。
「白雲深處去,知宿在何峰。」在雲深不知處的寂靜環境裏,不知道這位禪者是住在哪一個山峰呢? 這是說行者無家而無處不是家, 不求有得而泰然自得。
各位,人生在世,於滿足衣食住行等基本生活需要外,心靈的自由、心境的愉悅,亦是很值得探求的啊!